董姨娘别的或许不懂,但一听到“成就了好姻缘”这几个字,脸上的愁容便如春雪消融,眉眼间顿时染上了笑意,如蚕丝一般,细密展开:“还是叁少奶奶博闻广记,懂得比我们多。我替我们容儿谢谢叁少奶奶的美意。”说着,牵着温简容的手轻轻抚了抚,眼中透出几分殷切的希冀,似乎蕙宁的一句话,就能替她的儿女描画出一片未来光景。
蕙宁见状,含笑又问:“弟弟妹妹平日里可曾读书?”
董姨娘忙摆摆手,笑着摇头,谦词说道:“哪有什么学问,不过是让他们去书院里认几个字,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罢了。”
蕙宁听了,笑容微敛,抬眼望向窗外,此时已是深秋,天色渐短,寒意一日胜过一日,清晨更是冷得刺骨。她想到两个孩子明日天还未亮便要起身去书院,不免生出几分怜惜,心中暗暗记下。
送走董姨娘后,温钧野才从槅扇后转出来,张望了几眼,似是漫不经心地问:“你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?”
蕙宁扭头与他对视,却又很快移开,轻轻摇摇头说着:“四弟和五妹的礼物算不得数。刚才听了董姨娘的话,我觉得还得再重新备些更可心的东西,才能算是尽了心意。”
温钧野看着她,眉头蹙,明显有些不满,咬了咬牙嘟囔道:“可我什么都没有。”他这话虽说得轻,却带着几分讨不到糖果的孩子气的埋怨。
蕙宁听了,瞥他一眼,语气不疾不徐:“你说过,咱们约法叁章,我不插手你的事情。既然如此,若是随便送你东西,倒不如不送,免得惹你觉得困扰。”
温钧野被她噎得一时语塞,半晌没回过神来,嘴角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。
身后传来“砰”地一声轻响,像是他随手关门时用了力,琉璃灯中的烛火也被吹得东倒西歪。绛珠瞧着,神色紧张地问:“叁爷是不是生气了?”
蕙宁头也未抬,只随口回道:“不知道,不用理他。”
这天,天光正好,天空澄澈如洗,宛若一块清润的美玉,蕙宁端坐在暖阁里,手拿着毛笔,专注地翻看着账本,偶尔勾勾画画。舒言进来的时候,蕙宁看得太过专注,竟没注意到。还是檀云轻声提醒了一句,她才抬起头,见到舒言站在门口,忙起身相迎,笑道:“稀客造访,有失远迎。”
舒言声音柔和如水:“我是想着寻你出去走走,没想到你这么忙。”她目光落在桌子上,那一摞高高迭迭的账本让她不禁摇了摇头,叹道:“你也真是辛苦。这些东西,我可是一窍不通,全靠你操持了。”
“我也不过是半吊子罢了,从前在家中替外公打理些琐碎事务,但那些真正的大事,还是由外公一言决之。”蕙宁放下账本,随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颈,望向舒言时,神色间微带试探。她仔细端详着舒言的表情,见她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或嫉恨,心中暗自松了口气,笑着请她坐下,柔声问道:“大嫂今日特意过来,可有什么事?”
舒言眉目间含着温柔笑意:“一是来向你答谢,前些日子你送来的礼物,实在是太周全了。我想着,总不能只收不谢,心里过意不去。二嘛……”她顿了顿,眼中微微闪过几分兴致:“听说兰陵坊最近排了几出新戏,想喊你一起去凑个热闹。”
蕙宁听罢,眼眸一亮,笑意浮上唇角:“自然好啊,只有我们两人吗?”
舒言笑道:“钧珩、他会陪我一同去。所以我想着,你若方便的话,不如问问叁弟,让他也一起去,多个伴儿也热闹些。”
夜里,蕙宁卸下耳环时想起来白日里舒言所言,透过铜镜看向温钧野,随口一问:“大嫂和大哥想请我们一道去兰陵坊看戏,你要不要一起去?说起来,我还未曾去过那儿呢。”
温钧野闻言略显意外地抬起头。自那日两人不欢而散后,他便有意冷着她,总爱窝在自己的书房里,连夜里也不肯回房歇息。赵夫人听说后,将他训斥了一通,话里话外都是替蕙宁撑腰:“你媳妇那般乖巧懂事,你若敢欺负她,便是我和你的不是。”
温钧野心里不服,却又无从反驳。说到底,是他主动提的“约法叁章”,如今想反悔也没了道理。
可此时听她主动提起此事,他心里那点被冷落的委屈,竟也悄悄松动了几分。他故意绷着脸,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,半晌不吭声。蕙宁见他不答,只当他不愿意,便轻轻说道:“你若是忙,就……”
“我不忙,可以去。”他立马打断她,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别扭。话刚出口,像是怕被看穿了心思似的,低头抱起被褥,往地上一铺,背对着她躺下。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扬起,心中那点闷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。
蕙宁倒是没再多说什么,只瞥了他一眼,吹熄灯烛,安然睡去。
次日,阳光正好,微风送爽,天际如洗。马车一路行来,车轮碾过青石板路,发出咯吱的声响。蕙宁与舒言并肩坐在车内,车窗半掀,蕙宁微微探出头,望向外面的街景。
前头,温钧珩与温钧野各骑一匹骏马,身姿挺拔,侧影映在秋日的阳光下,宛若一幅笔触清俊的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