梳发。黄铜镜透亮,菱花格边缘圆润,撑在漆木支架上。
她垂目,复抬目,镜中空空,唯有她湿润眉眼。
陆玉有些烦躁地顺了顺湿发。想着白日里裁衣店里他说的浑话,定了定神,起身往窗边,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。
淮安王府内。
更夫梆子敲过,报时声传遍街巷。
江展在镜前理了理衣裳,离开房间,直接往王府大门去。
转过回廊,却见周苍带领一众侍卫齐整挡在大门前,似乎就是在等江展前来。
江展没在意,踹了周苍一脚,“干嘛,要造反?”
谁知周苍没躲,也没让开,“不好意思殿下,老夫人说你今晚出去的话,我们也别活了。”
“祖母?什么意思?”他又踹周苍一脚,“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……你光听祖母的不听我的?”
周苍委屈,“殿下,我一直是老夫人的人,真要论的话,老夫人才是我上峰……”
江展没心情多想,只是道,“都给我滚一边去,我去哪还得跟你们打报告。”
他往前一步,侍卫们手挽手结成长排,结结实实挡住江展去路。
江展往右,侍卫排往右。
江展往左,侍卫排往左。
“祖母睡了,我不想一个个揍过去打扰到她。我耐心有限,再说一遍,都给我滚蛋。”他脸色低沉下来,已有怒意。
侍卫们都不敢吱声,低下头。
“怎么,我也要滚蛋吗?”沉重木杖点地,江永扶着史夫人从后院出来。
“祖,祖母……仲昀你怎么也……”
“大晚上要去哪?”
“祖母怎么还未睡?”
“我问你要去哪。”史夫人一字一句,言辞不慈。
“出去转转。”
“不许去。”史夫人面色严肃,上前几步,盯紧了江展,江展垂目。
“仲昀已经和我说了。别的我不多说了。你,不像话。”
江展袖手敛目,“我知道。”
“伯舒,我不愿对你多作说教,你其实都明白。随心而行固然畅快,可也要考虑以后。”
她深喘几口气,江永拍拍她的后背。
江展扶着史夫人进房,“外头露重,别站在外面了,祖母还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。”
房内,祖孙叁人相对。江永给史夫人倒一盏茶,史夫人饮下一口,舒缓几分。
“我也不说多余的话了。苏家最近的事你也看到了,一年前你还不能入长安,世事无常的道理不必多说……”
“那是苏家活该。”
史夫人瞪江展一眼,江展收声。
“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你了,只能在我活着的时候稍做约束。你尚未娶妻生子,现在做什么随你意,但你怎么能……还和朝中命官有染……”
史夫人愤愤指了指江展,咬牙道,“家门不幸。”
江展嗤一声笑出来。
史夫人脸色一沉,江展收了笑脸。
“嬉皮笑脸……没个正经,得亏今天是仲昀看见了,这要是传出去,你怎么见人,咱家又成笑话了……”
江展轻松道,“祖母多虑了,孙儿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他给史夫人斟茶,“以后会和祖母说清楚的。”
“我不喝。总之,你今夜不准出去。”
江展望了望门外夜幕圆月,低声道,“但是她在等我……”
史夫人拍案,又生起气来,“你敢出去……咳咳咳……”江永赶忙顺史夫人的背,“长兄,你说两句好听的吧。”
江展心落下来,“我知道了,今夜好好待在府里。”
明晚再出去便是。
……
安梁王府。
月上中稍,原本圆润莹月渐渐缺失,半圆不圆。
陆玉翻来覆去没睡着。不时望向窗牗处。
夜风轻拂,摇摆窗扇,透进凉凉微风,黛青夜幕朦胧。
滴漏声响。寅时了。
陆玉霍然掀衾起身,直直走往窗户边,嘭一声关紧了窗户,隔绝稀疏迷离的月光。
她嘟嘟囔囔,“真是见鬼了,干嘛信他的话。”
……